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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《花》編劇劉捷:婁燁的電影是一種挑戰

欄目: 華語片場 / 發佈於: / 人氣:3.16K

劉捷:我確實做過這樣的嘗試,企圖用第三人稱來寫《花》,但寫着寫着,感覺不對,就又改回了第一人稱。從中國現代和當代文學來説,即使很“中國味”的作家,如張愛玲、畢飛宇,也曾深受西方文學的影響。

對話《花》編劇劉捷:婁燁的電影是一種挑戰

《花》編劇劉捷

《花》編劇劉捷

本站娛樂訊 婁燁參與法國製作、拍攝的影片《花》作為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“威尼斯日”單元的開幕片,自放映後引起了國內外媒體的極大爭議,爭議的焦點在於所謂的“十分鐘一場的激情戲駭世驚俗”以及該片的中國味是否充分的問題。該片編劇劉捷接受本站娛樂獨家對話,她表示:“婁燁的電影是一種挑戰,他拍攝的電影不是那種首先考慮西方人口味而拍攝的電影,它們並不是簡單地作為西方電影的補充而存在”,她也坦承地表示《花》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電影,而是“百分之百的婁燁的電影”。

本站娛樂:《花》的女主角花放棄了國內教師的職業,去了巴黎留學,這與你個人的經歷是一樣的,你為什麼會選擇去巴黎留學,聽説你在國內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做一些中法電影交流的事情?

劉捷:因為熱愛法國電影,也因為法國電影是我的專業和工作。胡瀕教授是北大法語系畢業(碩士)的,對法國文學和電影都有精深的研究。我在山東大學讀的是英美文學專業,曾更多地在英語語言系統中,但我從小迷戀法國文學和電影,在北京電影學院讀研時,就在胡瀕教授的指導下,對法國電影做了比較系統地學習和研究,而這一方向一直延續到我畢業留校工作和赴法留學。

我最初在電影學院工作,是在理論室做法國電影的研究,曾在《北京電影學院學報》、《當代電影》、《電影藝術》和法國的《電影手冊》發表過不少關於法國電影的文章,也翻譯出版過法國電影的教材和辭典。

另外,我還在外辦實習了一年,負責與法國方面的文化交流,經常與法國使館文化處、中國電影資料館等合作,做一些法國電影的展映和交流,比如與法國《電影手冊》舉辦電影周、做《中國電影特刊》,促使北京電影學院與巴黎第八大學的師生交流計劃,也曾幫助戛納電影節的大賽和《導演雙週》選片……等等。

本站娛樂:你出國讀書的動機是否像花一樣?

劉捷:是的,我出國讀書的動機跟小説的花一樣。我之所以説小説的花,是因為電影中的花跟小説的花不完全一樣。電影中的花,其實更多的是婁燁。西方媒體喜歡把小説《花》説成是我的自傳,我不認為是自傳,因為從人物到故事,都有不少虛構的成分,但我承認有一定的自傳色彩,尤其是花這個人物的自身經歷和精神世界,都有我自己的影子在裏面。

本站娛樂:你在《花:從小説到電影》這篇文章裏寫過這樣的兩句話讓我印象很深,第一句是“真話會傷害人,也會傷害自己。作為寫作者,我深有體會”,第二句是“我的小説沒有那麼駭世驚俗,但不可否認,無論我還是別人,面對它時,都需要點勇氣”。你在創作小説的過程裏的痛苦是來自於對往事的緬懷或者記憶嗎?面對它時需要勇氣,為什麼?

劉捷:“真話會傷害人,也會傷害自己。”是畢飛宇在一次訪談中談到的。記者的問題是:“現在文壇不説真話表現在哪?”畢飛宇的回答是:“這個問題比較兇狠。我們儘可能不説謊,但真話有時候還是不要説吧。謊話不要説,真話不一定都説。真話會傷害人,也會傷害自己。”我看到他這句話時,是在小説寫完很久之後,我覺得他説出了我寫作時的猶豫和疼痛。説真話,對我來説,就等於揭傷疤。而揭傷疤,不管是揭誰的傷疤,都會流血,都會很疼。關於疼痛,我曾特別請教過畢飛宇,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:“因為《青衣》的緣故,我現在有機會去看京戲了,——我是京戲專家了嘛。一次看張火丁的《荒山淚》,我流了淚。後來我對張火丁説,你要是哭了可就麻煩了,臉就全花了。張火丁告訴我,我不會哭的,我是演員,我只是讓別人哭。”畢飛宇認為小説家處理感情,在更多的時候,處理的是人物的感情,但在處理過程中,小説家很容易把自己“帶進去”,這樣一來就“疼”了。法國小説家最早提出“零度寫作”,所謂“零度”,就是不把自己帶進去。他認為在這方面做得最好的是加繆。《局外人》就是這樣一部沒心沒肺的書。但是,加繆在寫作時真的不疼嗎?這隻有他自己才知道。無論如何,一般寫作的人很難做到把自己完全撇開。畢飛宇承認,在寫作的時候,他其實也是“帶進去”的,由於氣質和性格的緣故,他企圖讓自己很酷,所以,在腔調上他不疼,但因為隱忍,他的感受反而更疼。所以,他總結道,“沒有藝術家不疼。這是命。”

我在寫《花》的時候,説實話,自己比人物還疼。所以,我曾一度懷疑自己能否成為職業作家。我的一位閨密看了《花》後,覺得我跟Duras(法國女作家杜拉斯)或許有些可比之處,不過比她少了許多世故,多了些追求真實的勇氣。這令她不安,有些心疼,也有些擔心。她認為一個作家,通過書寫解放自己,固然是好的,但也埋藏了一種隱憂:“因為寫作,當脱離了個人化的影子,才更有可能長久。比如,嘗試用第三人稱寫作,有時候會有幫助。”

本站娛樂:你那樣做了嗎?

劉捷:我確實做過這樣的嘗試,企圖用第三人稱來寫《花》,但寫着寫着,感覺不對,就又改回了第一人稱。我很難做到把自己説成別人。如果我在人稱上弄虛作假,那麼這個故事我就沒法真實地講下去。我努力在真實和虛構之間尋找一種平衡,但在我的處女作中,我還做不到站在一個完全職業的作家的角度或者説高度去講故事,最主要的是,我不想講一個我自己都覺得不疼不癢的故事。

值得慶幸的是,喜歡這個小説的人,也正是被這種不加矯飾的真誠所打動,因為他們在面對花的真誠時,也是在面對自己的真誠。關於勇氣,我必須承認,我不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,我常常會害怕,早上醒來,我需要經常對自己説,今天要充滿勇氣地活下去。

本站娛樂:你在小説的開篇寫下了羅蘭-巴特在《戀人絮語》裏的一句話“哭泣是戀愛中的肉體的自然行為”,你是怎麼理解這句話的,以及這句話與《花》的關係?

劉捷:回答這個問題前,可能還要回到畢飛宇。他真的是我在文學上的良師益友。畢飛宇認為,小説家要做的事是還原。誰還原得好,誰就是好的小説家。“藝術家從來不創作,藝術家都在做着還原的工作。創作是科學家的事。”這話可能有些極端,但就愛情作品來説,我確實認為需要還原的功夫。

我認為羅蘭-巴特的《戀人絮語》非常忠實地還原了戀愛的狀態。我曾説我的小説是“低級小説”,不是罵自己低級趣味,更準確的詞可能是“初級小説”,我想寫一種原生的戀愛的狀態,一種羅蘭·巴特式的水平式的話語:“沒有任何超越,沒有任何拯救,沒有任何傳奇(但有很多浪漫)。”

所以,小説《花》來自《戀人絮語》的某些啟示,包括序中的導語“哭泣是戀愛中的肉體的自然行為”。我在書中試圖去還原一個完整的戀愛的過程:愛情誕生,愛情高漲;愛情帶來無限愉悦,愛情令人備受煎熬;愛情降温,愛情消逝……這一過程就像一場“希波克拉克式的病症”,而墮入情網的人也像痴人説夢,譫語連篇。有的讀者認為小説的後半部有些宂長重複,但這正是我想要的,因為這時愛情已過g.c,漸漸消逝,可是,它不會痛痛快快地消逝,它有一個痛苦的死亡的過程。

本站娛樂:你去法國之後,從電影理論寫作轉為私人化的小説寫作,後來為什麼選擇將小説發表在網絡上,而不是找到傳統的出版社,就像現在要出版這本書的文治出版社一樣的出版社?

劉捷:因為網絡是最直接、最簡單的方式。我還記得最初在新浪網上發表,得到眾多讀者的反饋時給我帶來的興奮和激動。不管是誇我的還是罵我的,我都懷有一份真誠的謝意。

本站娛樂:看到大銀幕上你的小説轉變為的影像,你覺得《花》是你想象中的那部電影嗎?

劉捷:不是。因為我不是婁燁,我頭腦中的電影跟他的電影是不一樣的,儘管我們在藝術感覺上非常默契,但我們是不同的個性,有不同的視點和影像。當然,這絲毫不妨礙我喜愛婁燁的電影。

如果你讓我説真話,那麼,第一次看電影時,我的確很心疼。因為電影裏放棄了很多對我來説很重要的東西,但這是婁燁的電影啊!在我把小説和劇本交給他的時候,我就知道,他會做一個百分之百的婁燁的電影。

本站娛樂:你對於婁燁的理解,是基於怎樣的原因?因為有的人會覺得他的電影中國味不夠,正如他電影裏有一個場景人物説了“中國味不夠”這樣一句台詞,相信這是他對於自己電影批評聲音的一個反饋。

劉捷:文化教育的背景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。在我成長的過程中,我對歐美文學的涉獵確實要比對中國文學更多一些。關於中國味,我覺得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説清楚的問題。

從中國現代和當代文學來説,即使很“中國味”的作家,如張愛玲、畢飛宇,也曾深受西方文學的影響。而電影,來自西方的影響就更多。電影本來就誕生在西方嘛!

有些很“中國味”的導演,如費穆,其西方文化的底藴非常深厚,而那些表面上不那麼“中國味”的導演,很可能對中國文化有着更深刻的理解。必須承認,那個傳統的西方(我強調”傳統“,是因為年輕一代西方人的觀點已經在改變),確實對“中國味”有着一種一廂情願的期待,他們站在一種文化優越感的“高度”上,希望中國電影應該是“這樣的”,不應該是“那樣的”,好像中國電影的話語權是他們給予的。他們喜歡把中國電影與他們的電影截然分開,他們喜歡那種他們容易看得懂的中國電影,這使得有些渴望在西方得到認可的中國導演,拍電影時會首先考慮這些西方人的口味,為了能讓他們看懂和接受,而不得不採取他們喜歡的方式。

這就造成了不少在西方很風光的中國電影其實比較小兒科,不過是些審視度勢之作,不會有長久的藝術生命力。試想一下,帕索里尼拍電影時,不會考慮中國人能不能看懂。從這種意義上説,婁燁的電影是一種挑戰。本站娛樂前方報道組發自威尼斯 趙靜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