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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全安:現實中的好多東西毫無新意(圖)

欄目: 華語片場 / 發佈於: / 人氣:1.73W

B:你是陝西籍導演,我們會想當然地認為,你會對小説有感情,會有更深刻的認識,拍這部電影會更容易些。W:大家如果客觀來看,還是能看到電影本身的品質和拍攝的動機,能夠領略到導演想要表現的東西。

王全安:現實中的好多東西毫無新意(圖)

導演王全安

王全安工作照

王全安敲鼓助陣9月9日北京《白鹿原》的首映盛典

王全安指導段奕宏與張雨綺拍戲

在改編過程中,王全安更遵循邏輯的完整,用外化的方式展現白嘉軒與鹿子霖的對立狀態;他追求紀實的風格,“比如説陝西人是個什麼風貌,拿一段秦腔就夠了”,並讓主要演員多觀察當地的農民羣眾演員,“這是個關於農民的故事,答案在他們身上,不在我們身上”。

8 年前的 9 月,記者在銀川金雞百花電影節上第一次見到導演王全安。

這個陝西漢子當時名不見經傳,屬於新人導演,戴着有紅星的白帽子,自信善談。他説正在準備籌拍《白鹿原》,由著名編劇蘆葦親自推薦。中途,他叫來隔壁房間的女演員一起聊天,她就是余男,一臉青澀,不愛説話,那時候大家覺得她像鞏俐。幾天後,余男憑藉《驚蟄》拿下了那年金雞百花的影后。

後來,西影廠因為缺乏資金,將電影《白鹿原》項目賣給北京的公司,北京公司要求製片人主導制,於是王全安宣佈退出。編劇蘆葦重新找導演,接洽了張藝謀、陳凱歌等名導,未果。這幾年裏,王全安拍完《圖雅的婚事》,拿到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。等王全安自組公司,拿回《白鹿原》拍攝版權,重建劇組,他也和御用女主角余男分道揚鑣。等號稱耗資 2 億的《白鹿原》拍完,王全安迅速宣佈和扮演田小娥的女主角張雨綺完婚。

經歷了大幅刪減、檔期推遲,9 月 16 日,電影《白鹿原》踉踉蹌蹌在國內影院公映了。隨之而來的,是各種影評人、業內人士的板磚爭議,包括前合作伙伴蘆葦的吐槽——“現階段拍《白鹿原》,就是糟蹋東西”。

王全安告訴記者,現在他內心反而平靜、坦然了。他拒絕給自己的電影打分,因為電影就是門遺憾的藝術。探討電影的時候,他習慣按照自己原來的版本,而非現在的公映版。“我也不想辯解,唯一能説的就是,在這個時間段、這個環境裏,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。”王全安告訴記者。

B = 《》

W = 王全安

人總是要挑戰更高的難度

B:都知道拍《白鹿原》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,這麼多年,分分合合還是把它弄出來了,可能還冒着被大家罵的風險。為什麼要執拗地去做這件事情?

W :對我個人來説,這是很自然的事情。從事業上來講,人總是要挑戰更高的難度。《白鹿原》小説出來這麼多年,電影界的人都在追求這個事情,但難度顯而易見,吸引力和意義就在這個地方。這樣的電影拍出來,肯定有某種新意,這是我很期待的。

大家怎麼説?各種説法都有,這也很自然。最重要的是,我們終於有一部國產電影能引發大家濃厚的興趣去熱議。你説的吃力不討好、非議啊、指責批評啊,這都很正常。這讓我想起當年我們的師兄、第五代導演張藝謀,他拍完《紅高粱》,全國也有人喜歡,也有人指責,那個程度比我現在遭遇的還激烈。我記得還有個説法,有人為他拍了個戲,揚言要殺了他,憤怒的程度都影響到人身安全。但經過時間的沉澱,大家都認可它是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作,的確是部優秀的電影。至少,我現在沒有遭到人身威脅,説明時代還是有進步,而且不管是什麼樣的批評指責,也都是柔和的。

B:現在你會去看這些批評、指責嗎?還是會刻意避免?

W:我看了一些,有時也留意大家的反應,各種説法都有它的道理,雖然我平時也不太愛上網。以前,我以為中國的觀眾對中國電影不關心,但現在,我倒覺得大家挺關心的,不管是什麼樣的説法、闡述,都要把自己擺進去。

B:去電影院看這部電影時,發現 80% 的觀眾是比較成熟的,有一定年齡、閲歷、愛看書、愛發表意見的,不是主流的年輕觀眾,這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嗎?

W:沒錯。我一直在電影院做巡迴宣傳,也看到不同年齡層的觀眾,甚至還有八十歲的,這些人可能都有幾十年沒進電影院了。一部電影能把不同年齡的人都帶到電影院來,這對國產電影來説其實是個很好的事情。當然電影本身,有個簡單的刪節,呈現的東西可能跳躍、不完整。從個人作品來説,它帶來的損傷,我其實心裏很清楚,但我不就此進行太多辯解。這個作品從不讓拍,到能拍,再到拍出來,它就是我想做的。儘管有損傷,但能夠公映,這就是一個進步,就是勝利。

B: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《白鹿原》小説是什麼時候嗎?

W:我第一次看這本書,根本就沒有把它和電影聯想起來。那時候,我電影學院剛剛畢業,處於到西影廠埋頭寫劇本的階段。後來,西影廠找到我來拍這片子的時候,我也沒想過會讓我拍,我當時的興趣還不在改編小説上面。我也是經過了一個過程,去了解這個小説的背景,去看白鹿原那片土地,跟當地的人聊,去理解書中的人、土地??直到我親歷了這個過程之後,才對改編有了信心。

B:你是陝西籍導演,我們會想當然地認為,你會對小説有感情,會有更深刻的認識,拍這部電影會更容易些。

W:這個會有。但對於把小説改編電影而言,不一定有直接的關係。小説《白鹿原》作為文學作品來説很重要,這麼多年大家一直關注它,但它很難被改編成電影,除了它的內容龐雜以外,線索多對於電影表達也很困難。小説是斷斷續續的,很難形成一個適合電影的完整描述。

農民的沉默,是對時代最大的貢獻

B:你對主要角色進行了壓縮,人物個性比較臉譜化,比如白嘉軒的硬,表演收斂,而鹿子霖油滑,表演外放。這是改編中不可避免的嗎?

W:人物做了壓縮以後,勢必會做一些調整。不壓縮的話,內容就放不進來。比如白嘉軒,他作為農村鄉紳,身上或多或少承擔了一些原來朱先生身上的東西。我把小説梳理一遍後,發現鹿子霖和白嘉軒其實是一個對立的狀態:一個守,一個要變,這樣就比較明朗、比較外化。在電影這個界面,邏輯是否完整對我更重要。

B:現在看來,田小娥這個人物是最完整的,而你也擅長拍女人戲,女人本來也是沃土,她與土地本來也有意向關聯,所以你把她的戲份加重,成了電影裏幾個男人的關聯點?

W:起初構思這部電影的時候,就有兩大線索穿插並行,但由於電影刪節,尤其是後面半小時刪節後,整個電影的比重會產生變化。對於電影前面的鋪成,最後的歸納過程就沒有了,形成了現在的開放型結尾,這也就造成了田小娥的戲份比重,一下變得比原來要大得多。這是一種不得已,是我解決不了的問題。

但一個女性在這部電影裏,也承擔你所説的那種東西,以及她與白嘉軒這樣一個保守力量自然對抗的東西。她是生命力最本質的東西,比如慾望、繁衍,她比我們古老的那套東西更深遠。對生命來説,她更內在。其實,就是滿是漢子的村裏,來了一個外面的美麗女性,她比較吸引人,但這也沒轍。

B:個人覺得張雨綺實在太漂亮,如果她身上多一些鄉土原始氣息,可能會更好。

W:她的戲也被剪掉了一些,其實是有變化的。

B:除了主演之外,影片有大量非職業演員,他們典型的農民形象的確很有衝擊力,但他們表情少、反應慢,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?

W:這就是他們的氣質。這些羣眾演員都是我從當地找來的農民,他們的狀態和電影內容息息相關。我經常跟主要演員説,你們要留意羣眾演員的反應、狀態。這是個關於農民的故事,所以答案在他們身上,不在我們身上。

在現場,看到這些農民怎麼做時,你就突然明白,他們和你想的不太一樣。作為農民,他們是最苦難深重的人羣,習慣接受、被壓迫。身邊發生事情,他們大多比較沉默、慢一拍。但這種沉默是對時代最大的貢獻,沉默裏不是完全沒有態度的,是有態度的。歷史劇突破了個人的時間概念,是一個歷史的時間,拿歷史的長度去看眼前發生的事情,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。一個人的人生可能就是一瞬間,我們終究敗在時間的手下。你要在土地上多待一會,不然你就會自然而然消失掉了。

這就是歷史能給我們最直接的啟示。

B:幾段秦腔表演的運用,我個人很喜歡。但有不少影評認為你是在簡單地展示民俗。對你而言,這些東西的意義何在?

W:它其實已經超越了劇情的需要,是對生命氣息的刻畫,比如説陝西人是個什麼風貌,拿一段秦腔就夠了。你一下就能感覺到,這塊土地的現在和以前的不同。陝西本是秦人之地,經歷了中國十三個朝代的興衰,有諸多輝煌與沒落,它不是平凡的歷史。開頭的那一段老腔,就能感受到秦人的豪邁,現在流落在民間。包括後來《將軍令》那段,也是對長安衰敗失落的懷念。其實唐朝的長安比現在西安大十倍,是世界文化中心。作為我們後人,很難理解、想象在這塊土地上的祖先所達到的高度。落魄的輝煌這種情緒,其實一直都在《白鹿原》裏。

B:小説《白鹿原》裏,關於白鹿的傳説,以及一些魔幻主義色彩,在電影中沒有保留,影片變成了歷史寫實風格,這個取捨出自什麼考慮?

W:在諸多表達形式中,電影最大的特點就是它看起來最像真實,最接近真實。稍微有點不真實的東西,在電影中就顯得特別明顯,這也是小説轉換電影時最大的區別。想象中的東西,在文字看上去很舒服,但在電影中,看起來就很幼稚。所以我在電影裏,選取的都是一些實實在在的,生活中能夠發生的、比較能夠理解的東西。魔幻的東西在電影中是把雙刃劍,用不好就會顯得幼稚,很多都是心理上的東西,比如白鹿。如果真的出現白鹿,就違背了現實。畢竟它不是《指環王》這種本身就建立在魔幻基礎上的電影。

白嘉軒就是一種平靜和冷靜

B:我們現在看到的版本,以日本人飛機轟炸,和那片麥地作為結尾。選擇現在的開放式結尾,你想為它寄予什麼?

W:現在的結尾,肯定不是原來的結尾。電影前面一直在做鋪墊,最後想做一個歸納,但現在的東西感覺有點像腰斬。鋪成之後沒有歸納,你們就不明白為什麼,比如説吃冰糖的細節,在原來的電影中會經歷好幾個回合。從小時候白孝文第一次給黑娃吃冰糖,到白孝文被趕出村子後,他給田小娥買了一塊冰糖後,説“你含到嘴裏,你看什麼都是甜的”;然後,黑娃當了土匪,帶着兄弟打砸搶,吃着冰糖譴責賣洋貨的老闆,吃着吃着鼻血就流出來了,他內心是很悲涼的;結尾的時候,白孝文回來當了縣長,不得已抓了土匪黑娃,他買了冰糖送到監獄裏,黑娃和他兄弟們一人含上一塊上路,臨死前,説了一句,“太甜了”??這些鋪墊刪掉之後,就不知道他説的是什麼東西了。

所以,電影不是隨意的。一個作品的價值在藝術性上,是要交給時間、後人來評判的。對於我來説,我盡力了、坦然了,我反而覺得我做到了。

B:現在觀眾看到的版本,情慾和歷史都被限制了,你希望觀眾能從你的版本里看到什麼呢?

W:大家如果客觀來看,還是能看到電影本身的品質和拍攝的動機,能夠領略到導演想要表現的東西。

B:導演想表現什麼呢?

W:其實就是我們是否能更平靜、更理智地看待整段歷史中所發生的事情。是不是更平靜,這個對我很重要。

B:因為現在的人太浮躁了嗎?

W:不是浮躁。我們不反對激情,但我們缺少平靜,不能客觀、理智對待所有事情。白嘉軒就是一種平靜和冷靜。

B:可他還是被淘汰的那一批人。

W:所以説這是如何被淘汰的,我們淘汰了什麼,這是我們要思考的。

B:精華,還是糟粕?

W:從《白鹿原》這個背景上來説,有一段時間中國部分人被西方人擊垮了以後,開始否定自己,在否定不好的東西的同時,也把優秀的東西否定掉了。我們檢討、批判,然後向西方學習到今天,我們一部分人對西方的瞭解甚至多於對自己歷史的瞭解。現在造成一個困境:我們的身份是什麼?我們是什麼人?我們現在有點無所適從。我們的文明是根植於土地與人的關係上的,那對穩定的強調就特別重要。土地是動不了的,莊稼種上去就得來年才能收,這是不能改變的。

小説是祕史,電影是常識

B:小説《白鹿原》裏,引用了巴爾扎克的一句話:小説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祕史。那麼你認為,電影應該是什麼呢?

W:電影就是一個常識。電影是否能歸納成一個常識、一個邏輯,比如説這個歷史發生了這樣的變化,會產生什麼樣的感受,然後會有什麼樣的影響,最後呈現在我們面前越樸素越好。我們最需要的就是回到常識上來。

B:著名編劇蘆葦做了一個比喻,説你和他,就像鹿子霖和白嘉軒,當然,他自己是白,你是鹿。對這個比喻,你認可嗎?

W:蘆葦確實是一個適合改編的編劇。我從職業習慣上來講,一般不會公開評判合作過、或者關聯的人,這是一個基本的常識和禮貌,是一種自尊。希望大家能夠保持一點最後的自尊。

這就是人的慾望,一部《白鹿原》激起的人x.y望。我能説的其實是:很可愛,是激情所致。作為一個編劇,他這十幾年年年都在寫劇本,但一直都沒能拍,我期待他有新的作品早日問世,推動中國電影的發展。大家都很期待。

B:聽説你的下部電影要來上海拍《外灘》,文化跳躍似乎太大了點?

W:歷史題材裏面有個題材的連貫性。《白鹿原》就是展現我們這個民族遭遇的最大挫折。歷史雖然有更替,但裏面的倫理是不變的,《白鹿原》是中西方隔着一層東西對抗的結果,但發展到《外灘》時,中西方已經短兵相接了。這是一箇中國人處在西方的環境中的感受,勢必感受那種震盪、矛盾,看他們是什麼樣的狀態,怎麼在抗衡中糅合。在這個環境裏的中國人,遭遇的變化更劇烈。

我跟你説個題外話,原來《白鹿原》劇本里有個“九·一八”之後的遊行,黑娃帶着土匪開始搶砸東洋貨。他對一個賣日雜貨的老闆説:“他媽的日本人都快佔領東三省了,你還賣這些東西,你是中國人嗎?”老闆説:“你們是學生嗎?”他們説:“老子是劫富濟貧!”我靠!這和最近在西安發生的景象完全重疊,那種可怕……這就是作品的穿透力。這就是學歷史的價值,你會發現現實中的好多東西其實毫無新意。

B:我也有個題外話,如果你當初不高調宣佈和張雨綺結婚,現在電影公映,也不會有人議論你有私心?

W:這裏面有很多原因。當時那麼一個環境,是有原因的??但我覺得兩個人的事情,還是兩個人的。